“豆豆……”老人扭過頭，慈愛看著林豆豆，“師父很快就要消失了，也沒有什麽可傳授給你了，臨走之前，也就只剩下一句話送給你了。”

林豆豆緩緩擡起頭，他已經淚流滿面，卻緊緊咬著嘴唇，什麽話都不肯說。

老人眼睛一紅，拍了拍林豆豆的肩膀，長籲短嘆道：“豆豆，師父在世時已經把該傳給你的東西都給你了，唯一擔心的，就是你做人的道理……人的一生，很難走，但無論如何，你都要走下去。”

“師父，我……”林豆豆顫抖著嘴唇，終於叫了一聲師父。

老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又指了指我們，“師父別的也不多說了，你能不能答應師父，以後跟他們一起走下去？”

我的心一顫，林豆豆師父怕是什麽都看出來了，只是知道林豆豆的心性，始終沒有指明而已。

我們所有人都看向林豆豆，等待林豆豆的答案。

跟我們一起，或者，獨自承受。

林豆豆停了很久，終於開口了，“師父，跟他們在一起，就能救贖我自己嗎？”

這個世界上，誰能救贖誰？

或者，自己能不能救贖自己？

問這句話的時候，林豆豆的語氣頗為艱澀難過，卻無比認真。

他師父怔了怔，猛然垂下了頭，“豆豆，你終究堪不破這個情關，跟為師當年一樣。”

我忽然想到了被他自己用鍘刀攔腰斬斷的李月娥！

如果他真的愛李月娥入骨，又怎麽下得了如此狠手？

如果他不愛李月娥，又為什麽在提到情關時如此疲憊難過？

林豆豆緩緩擡起頭，聲音依舊艱澀難過，甚至帶了一絲祈求，“師父，你幫幫我！”“豆豆，這個世界上什麽都可以讓別人幫忙，唯獨這件事，誰也幫不了你！”他師父長長嘆了一口氣，“師父早就不應該在陽間逗留了，只是你師兄設法將我的魂魄鎖在這猴子體內，若不是十六君，我還不知

道何時才能解脫。”

十六君趕緊笑笑，“哪裏哪裏，你今天也幫了我們的大忙，他的鬼王也差不了多少火候了，若不是你們師徒兩人聯手，我們對付他還真有些難呢！”

林豆豆師父點點頭，也不多說，面上帶了苦澀的笑。

和林豆豆聯手對付他的另外一個徒弟，這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想做的事情。

可偏偏，他得做，而且還做了。

甚至，他的一個徒弟還死在了他們兩人手裏。

“豆豆，師父該走了，這裏不是師父應該呆的地方。”林豆豆師父拍了拍林豆豆的肩頭，聲音裏帶了疲憊，“師父厭倦了！”

本來一直垂手站立的林豆豆，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臂，低低哀求，“師父，你別走，行不行？”

在他師父面前，林豆豆終於卸去了重重偽裝和堅強，變回了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。

他師父楞了楞，緩緩搖搖頭，聲音帶了難過，“豆豆，有些事，師父也無能為力，需要你一個人走下去。好了，師父真的要走了，你要珍重。”

說罷，他硬生生從林豆豆手裏拽回了自己的胳膊，沖我們笑了笑，然後目光落在了我身上。

停頓了大概有幾秒鐘的時間，他終於抽離了目光，緩緩朝遠去走去。

林豆豆沒有再挽留，也沒有再動，只是癡癡看著他師父漸走漸遠的背影，僵立在原地，半天都沒有動。

他師父越走越遠，最後終於消失不見。

我們幾人都擔憂看向林豆豆，卻見他依舊僵硬著站在原地，直直看著他師父消失的方向，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動作。

糯寶第一個走到他跟前，笑瞇瞇說道：“林叔叔，我是糯寶，你看看還認識我不認識，我都長大了呢！”

林豆豆依舊一動不動，呆呆站著。

我和高巖對望了一眼，都覺得不太對勁。

“林豆豆，你怎麽了？”我們迅速走到他跟前，我低低喚著他的名字。

林豆豆還是原來的姿態，呆呆望著前方，雙眼呆滯無神，眼珠子甚至很長時間都沒有錯一下。

我迅速扭頭，“十六君，林豆豆他怎麽了，傷心過度？”

十六君一臉無奈，搖搖頭，“唉，給他一點時間吧，他現在恐怕比誰都難受。”

我的心，也受到了重重一擊，扭頭看向林豆豆，卻見他一張臉消瘦無比，本來精致絕倫的臉上，竟然胡子拉碴的，雙眼呆滯無神，再也沒有了平時的風采照人！

心裏明白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，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安慰他。

“然然，我和糯寶、十六君他們去張佳麗別墅門口看看，你陪陪林豆豆。”高巖靜靜站在我旁邊，低低說了一句。

我猛然擡頭看向高巖，眼睫飛快眨動，有些難以置信，高巖竟然讓我陪著林豆豆？

高巖苦笑，用手擂了林豆豆一拳，“如果要跟我競爭，就趕緊給我精神抖擻起來，你看看你這模樣，女孩子怎麽可能喜歡你！”

說完之後，高巖頭也不回走開了。

糯寶本來還想留下，可十六君低低說了一句話，她終於跟陸子清一起跟著十六君離開了。

終於，只剩下了我和林豆豆。

老陳死了，周圍的黑巖和陰氣漸漸褪去，甚至能看到斜掛在天邊的一輪斜月，發出幽幽的光芒來，淡淡灑在地上，灑在林豆豆身上。

月光清冷，灑在林豆豆身上時，竟然有了濃濃的落寞。

我想跟林豆豆說些什麽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只能傻楞楞陪他站著。

林豆豆還是那麽站著，眼睛直楞楞看著前方。

“林豆豆，你，你說點什麽，心情會不會好點？”呆呆陪林豆豆站了許久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勸導，生怕他這樣憋壞了身體。

林豆豆終於有動作了。

他緩緩扭頭，僵硬著將目光落在了我臉上，看了半晌，才用茫然的聲音問我，“我師父呢？”“你師父他，他，他到該去的地方了，你別難過……你，你還有我們。”我結結巴巴說了很久，終於把這句話說完了，“你要是想說什麽，就跟我說說，憋在心裏，很難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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